白弄
参加上海图书馆组织的“微阅读行走老城厢”活动,我主要是为了到天灯弄看书隐楼,但组织者太贴心,一个下午安排得满满当当,让人大开眼界。神往已久的乔家路113号:海上闻人王一亭的故居梓园就是其中一站。在南市老城厢行走,常能让人引兴亡之叹。而参观了这里,王一亭的梓园之后,更是让人有“犹不能不以之兴怀”的感慨了。
乔家路113号梓园旧址
王一亭1867年出生,1938年去世,浙江吴兴(今湖州市)人,出生在上海南汇的周浦。活了71岁,一生经历丰富,身份也复杂。“百度”上说:他是“清末民国时期海上著名书画家、实业家、杰出慈善家、社会活动家与宗教界名士”。这几个头衔,个个都不得了。回顾王一亭的一生,唯有“传奇”两个字。
王一亭(1867-1938)
书画,他早年得到徐小仓指点,后又师从任伯年,晚年和吴昌硕是好朋友,在清末民初海上画派中的影响仅次于吴昌硕。吴昌硕曾经有诗赠王一亭:“天惊地怪生一亭,笔铸生铁墨寒雨。”
王一亭(右)与吴昌硕(中)合影
做实业,王一亭20岁从经营海运业务的天余号的跑街先生做起,30岁开始担任日清公司总代理,白手起家做到上海最大的实业家之一。华商电气公司、中华银行的董事,两次担任上海总商会主席……王一亭这样身份的人,参与一些慈善活动并不稀奇,但他做慈善做到日本,那就不得了了。1923年日本关东大地震,王一亭捐助的物资是第一个到达灾区的。日本朝野对王一亭极为感念,把他称为“菩萨”。说到“菩萨”,王一亭还曾经担任中国佛教会会长。
王一亭小照:念佛念心
1937年日军侵占上海,王一亭辞去日清公司的职务。日伪要打他的招牌,请他担任伪职,王一亭“三十六计走为上”,避居香港。一年以后,弥留之际的王一亭回到上海,病逝于觉园(即现在静安区北京西路常德路口的上海佛教居士林)。王一亭的葬礼在贵州路湖社(陈英士纪念堂,陈英士也是王一亭的湖州老乡)举行,当时远在重庆的蒋介石题送"当飘摇风雨之中弥征劲节,待整顿乾坤后重吊斯人"。1948年国民政府在虹口公墓为王一亭举行正式葬礼,蒋介石题字“清标亮节”,
王一亭赠送蒋介石的画,落款有意思,“介石老兄属画”,没把领袖当外人
以当今沪上“民国热”之兴盛,王一亭怎么会这么寂寞,王一亭的故居怎么会这么萧条,十足让人费解。我们走进乔家路的梓园,步步看到的,都是繁华不再的景象。
梓园入口处,2013年10月立的区级文物保护单位铭牌
“梓园”牌匾,系吴昌硕所书
梓园遗留的日式洋楼,顶上加了一层阁楼
精致的小阳台底下是搭建的小屋
洗手间
梓园的日式建筑,这可是关东大地震以后,日本人的“报恩”之举,大正天皇敕建。1983年,王一亭墓迁葬于吴县洞庭东山杨湾,日中友协会长宇都宫德马题词“恩义永不忘记”,感念当年救济之恩
王一亭画作“无量寿佛”
梓园的衰败可能是因为王一亭的“历史原因”,那也是说得过去的。他和蒋介石称兄道弟,他和日本人纠缠不清(虽然他在生死关头坚持民族大义),但这座房子无论如何不该变成现在的样子。要知道,梓园可是爱因斯坦来过的地方。
1922年11月13日,王一亭和日本改造社代表在梓园设宴招待爱因斯坦和夫人艾尔莎。酒酣后爱因斯坦致辞:“今晚来此非常愉快,一到中国就看见许多美术精品,使我有深刻印象,尤其佩服王一亭先生的作品。美术固然是个人的作品,但由此可以相信将来中国科学一定能发达……”
王一亭赠给爱因斯坦夫妇的照片
席间众人多次请爱因斯坦讲讲相对论,但爱因斯坦因为在海上颠簸了一个月,疲惫不堪婉拒了。王一亭给爱因斯坦上了一套中国式的宴席,爱因斯坦在日记中这样写道:“讲究的程度是惊人的,没玩没了的宴席上,尽是连欧洲人也难以想象的悖德的美味佳肴……”爱因斯坦夫人艾尔莎则惊呼:“光是这些粮食就足够我吃一年的!”可见,请老外吃饭,不必铺张浪费,给他们来客炒面炒饭加两个生煎包就可以了。但毕竟那是90几年前,王一亭出马,还是要排场的。
王一亭书画落款“白龙山人王震”
王一亭原名王震,号白龙山人,佛教的法名觉器。说起“白龙山人”这个号,还有个故事。因为他是场面人,经常有人向他求画而不付润金,王一亭不好意思去索要,于是自嘲给别人送画属于“白弄”,所以常常在书画落款上写“白龙山人”四个字。
看看这座废园:人生一世,还不都是“白弄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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